时间轴_晾干

 @喵嗷 主催大大的女子合志中的一篇。

完售了我终于可以拿她出来诈尸了！

恭喜完售！

肖戴是我的少女心w

--------------------以下正文，一发完结--------------------------

壹

最终的最终，嘉世娱乐传媒，全国娱乐圈的巨头，轰然倒塌。

新媒体超迅猛的时效性使得“嘉世倒闭”的新闻在短短半小时内铺天盖地地传遍互联网，然后便该是大街小巷的口耳相传，最终报纸刊载电台访问姗姗来迟。

肖时钦陷在黑色皮椅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电影预告一样投影在他的大脑里。

目之所及是惨白的天花板上挂着的豪华吊灯，肖时钦盯着对面墙和天花板衔接处工艺精美的石膏线看了半晌。

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这次商业大片的票房溃败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验的仅仅是肖时钦半年前的预感。那种冥冥之中的不安定感让肖时钦帮孙翔签下了轮回首次投资的电视剧合约。

“这是一个老练经纪人该有的素养。”

在孙翔签约轮回娱经，并斩获人生中第一个最佳男主角奖的很久之后，有人想起这件事如是点评道。当然，这都是后话。

不是嘉世高层，不知道嘉世的水有多深。

肖时钦不过是个签约经纪人，朋友众多能力出众，嘉世倒了，他倒不怕没有饭吃，只是看着所谓豪门顷刻间烟消云散，有点物伤其类。

水果机的铃声清晰但单调，肖时钦从皮椅里抽出自己，坐直身子按下接听：“您好，这里是肖时钦。”

“肖哥，我是方学才啦。”电话那头声音带着试探，“听说嘉世倒了。”

“嗯。”

“雷霆很需要你。老板让我问问肖哥要不要回来雷霆？”

雷霆娱乐经纪公司，位于W市，是一家一直在全国娱乐圈处于二线一线徘徊，地位不尴不尬的经纪公司。坦白而言，雷霆能混到现在不温不火的模样，还得算肖时钦的功劳。肖时钦是什么人啊，拥有超高的行业嗅觉，头脑灵活，办事严谨，做人稳妥，与人和善，称得上是一流的经纪人，正因为有他的牵线搭桥，雷霆旗下艺人相对好评率高得爆表。但这是远远不够的，雷霆的艺人虽然工作认真作风良好，可要说偶像派吧，不算亮眼，要说实力派，似乎又差了点水平。犀利的评论家毫不避讳：哦，原来雷霆没有钱。

没有钱。

很现实的问题。

因为没有太多钱包装艺人，没办法大手笔炒作，所以没有偶像派。而雷霆的艺人又多是自产自销，短短几年哪来的实力派。认真是认真，可放在任何圈子里都是同样，认真努力是素质，不是优点。

这一年两年地过，拿着四大王牌经纪人里最低年薪的肖时钦自己还没说什么，雷霆的老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优秀的人才总是有行业自尊心的。带着自己的艺人挑战国际水准的合约，看他们成为国内一流明星再走出国门是优秀经纪人的理想。撇开叶修那个只用报名字就能通行各种合约的大神不谈，喻文州培养出了国际名模黄少天，而张新杰搭档了功夫巨星韩文清，四大经纪人，只有肖时钦还在柴米油盐斤斤计较各种小广告小片约。要说他能安安定定地继续为雷霆工作，那真是神话了他的心境。

于是当叶修净身出户，嘉世再次派人来询问肖时钦能不能加入他们做孙翔的经纪人时，在雷霆老板的默许下，肖时钦答应了。

可悲的是一年后，即使拥有了影视新秀孙翔与王牌经纪人肖时钦，嘉世还是不敌自身内部的腐败，一溃千里。

在这个巨物倒塌震得很多人都缓不过神的时候，雷霆第一时间向肖时钦表达了希望能回来的愿望。

嘉世倒了？

雷霆很需要你，你要不要回来？

出于行业自尊心也好专业虚荣心也好，被人需要总是一个可以蛊惑人心的说法。

虽然现在公认的王牌经纪人只有四个，但每家公司旗下优秀经纪人并不缺，各公司还在开会商讨要不要向肖时钦伸出橄榄枝呢，雷霆娱经就已经拨打了他的私人号码。“需要”一词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肖时钦不是不知道雷霆老板让与自己私交甚好的方学才打电话是为了压低签约价格。他只是在快被皮革气味熏死的时候，突然怀念起了雷霆的简易转椅，以及窗台上的盆栽植物罢了。

“嗯，我回来。”

 

这个决定对于肖时钦一个人而言也就是点个头的事儿，收拾收拾东西换个老板继续工作而已，但对于周遭来说却相当有反复评论的嚼头。

肖时钦坐在飞机上开始考虑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态面对人们的议论。

只是H市到W市的距离太短，直到他拖着行李箱走过减压舱，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肖时钦到达W市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钟，刚走出飞机场就见方学才向自己迎了上来，“肖哥！”

“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迫不及待想见你呗，我敢抗旨吗？”方学才比肖时钦晚一年加入雷霆，现在是戴妍琦的经纪人。他一把勾住肖时钦的脖子，往停车场那边走。

戴妍琦啊……

也难怪了。

戴妍琦出道不到两年，长相甜美个子不高，文工团女兵出身，性格爽快行事得体，年仅18岁的她被整个雷霆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叫她“小姑娘”“丫头片子”“毛毛（W市话中小孩之意）”什么的都有。她本人的态度，是年纪小是事实，反正我知道没恶意，你们随便叫，知道是叫我就行了。

方学才作为戴妍琦鞍前马后的经纪人保父，则习惯性称呼她为“大小姐”。

肖时钦拉开后座车门就看见戴妍琦套在像麻布袋子一般的过膝长裙里，一手支额靠在窗边昏昏欲睡。

“咳。”肖时钦坐进车里，提醒性质地清了清嗓子。

戴妍琦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手背试试自己嘴角有没有口水，肖时钦看在眼里油然而生一股心累。

小戴离一线女星果然差得远。

算了，今后有的是时间调教。肖时钦很自然地伸手给戴妍琦理了理头发，“你不用特地来接我啊，我明天就去公司报到了。”

“什么啊，报到是一回事，肖老师回W市总要有人接风洗尘吧！我们几个明天没安排的，在金色池塘定了位子，请肖老师吃宵夜。”

肖时钦突然意识到，对于怎么应付周遭有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已经不重要了。

纵然戴妍琦在举止方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那股小女王的气质倒是拿捏得差强人意。火锅汤底被慢慢加热，气泡翻滚之时坐在正对面的戴妍琦站起来对肖时钦有模有样地扬了扬酒杯：

“嘉世倒了就倒了，肖老师，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在戴妍琦的带领下，大家这么真心地说着。

没有什么比有个家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了，雷霆的人能在他灰溜溜从倒闭的嘉世回来的时候还热脸相迎，肖时钦着实受宠若惊。

“光欢迎可不够啊，人家肖老师可是能和叶修大神放在一起的王牌经纪人！我们还得表态，以后绝对不给肖老师丢脸啊！”戴妍琦把酒倒满，又说。

“是！这话太对了！我们绝对不给肖老师丢脸！”众人继续笑着附和。

肖时钦准备的场面话一时全部派不上用场，他是心如明镜的人，自然懂得戴妍琦这番话的意思——肖时钦不是必须要回到雷霆，雷霆拥有肖时钦就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戴妍琦那双在华美吊灯照耀下璀璨的眸子，透过袅娜的火锅蒸汽、晶莹的玻璃酒杯、厚厚的眼镜镜片以及眼眶难以抑制的水汽后映在百感交集的肖时钦眼底。

“谢谢大家。今后请一起加油。”

 

贰

肖时钦转着一支动漫周边圆珠笔，笔帽上戳着的金鱼草和他一起瞪着眼睛看戴妍琦费力地把盆栽植物一盆盆搬上窗台。

这些是他在去嘉世前戴妍琦自告奋勇要照顾的，当时戴妍琦就是这么一盆盆搬去了那边办公桌窗台，现在又这么给他一个个搬回来。

“有什么差别啊……”肖时钦无奈地晃着笔，金鱼草眼睛又转了转。

“当然有啦！这些孩子可是健健康康还给你了！以后浇水啊晒太阳啊这种事就不该我管啦。”戴妍琦拍拍手上的土，对着发红的手心呼气。

“我说你很闲吗？”肖时钦看看手里新人张奇排得满满的通告，被默认为雷霆当家花旦的戴妍琦居然还有时间把盆栽搬来搬去，这不太科学吧。

“我就明天早上有个YLM的奶茶拍摄啊。是挺闲的。”戴妍琦一副“羡慕我吧”的模样，调皮地捏了捏因为头发长长没去打理而翘起的发梢。

“完全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劲儿……”肖时钦推了推眼镜，决定去和方学才谈谈。

“喂喂！你……”戴妍琦慌了一下，在收到肖时钦的询问的目光时强笑地扯了嘴角，“那个！你那只金鱼草的圆珠笔是一年前找我借的吧！”

戴妍琦拿起肖时钦放在桌上的笔，这次轮到戴妍琦闪亮亮的大眼睛和金鱼眼睛一起望着肖时钦。

肖时钦突然觉得瘆得慌。

“额……是啊，你拿回去吧。”

“没、没什么，我就问一下哈……哈哈，这个送你啦。”戴妍琦把笔放下，踱着小猫步就离开了肖时钦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啊，奇奇怪怪的。

“你不知道？！”方学才对肖时钦的疑问表达了诧异，一脸写满了“你去了嘉世还真不管雷霆的事儿真是优秀的经纪人啊”的鄙夷神色，手指着最近的影视剧收视率汇总表给肖时钦看。

肖时钦只消一眼，就道：“我知道啊，小戴那个《玫瑰特工》收视率一个百分点都没到。我记得我有提醒过你不要给小戴接最近的抗战剧？”

时下的抗战剧，但凡三观正常的，都能罗列个一二三四点“编剧脑残”。其实肖时钦他们都明白，不是什么编剧脑残，而是代写剧本的人拿着固定工资按照套路一个人套一章，最后出来的就只能是这么个玩意。当时肖时钦不让戴妍琦接抗战剧也是出于她虽然出身军旅但演技不够，配上个砸本收视率不高对她处于上坡的演艺生涯是个打击的考虑。

“难道说……”肖时钦脑子转得快，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电视剧难得出好本并不是抗战剧独有的问题。在如今烂剧泛滥的情况下，拍抗战剧的才都是些“大神”——编剧或者导演铁定是有背景的，否则题材根本不会过审。现在看到方学才和戴妍琦齐休假的状态，肖时钦明白小戴肯定得罪人了。

有无聊的公知说过艺人在古代本来是卑微的戏子，现在却被捧到天上，实在可笑。但真正在这个圈子内的人都明白，艺人只是人前的光鲜罢了，艺人上面有经理，经理上面有老板，老板代表着公司或者集团，而集团又和政府有关，阶级明确。艺人有时候比公司小职员都不如。

接公告片约看的是实力和面子，可是面子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叶神面子够大吧，一旦和嘉世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也只能净身出户。

也因此，很多艺人都羡慕微草传娱的艺人，他们的资深经纪人王杰希和微草的老板方士谦有不能言明的关系，而王杰希又是出了名的“微草好爸爸”，微草的新人出道从公司自己的公告接起，一直在王杰希的羽翼之下，只要有天赋才华，又肯努力，便能平步青云。

像雷霆这种小经纪公司自然是不能比的了。

肖时钦叹了口气。

他都不想去问戴妍琦是怎么得罪人了，看方学才的萎样知道是被软封杀就足够。

“怎么办啊肖哥。”

看肖时钦一脸明了，方学才这才把心中担忧问出。他在娱乐圈时间虽不比肖时钦，但人脉也不少。可现在的事态却是已然发展到他那些平时称兄道弟还算亲近的哥们儿面对有没有通告给戴妍琦的询问时都支支吾吾。

肖时钦从方学才的办公室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自己窗台上被戴妍琦精心照料的绿色植物。

“这样吧，接下来我去带小戴，你负责张奇的通告。”

 

戴妍琦最后一条奶茶广告拍完，导演看着一副学生妆容扎着双马尾的戴妍琦张了张嘴，最后只从喉咙挤出句“愿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小姑娘事事顺心”这种场面话。

戴妍琦回以招牌甜笑，转身就看见肖时钦站在身后。

“诶？不该是方老师来接我吗？”

在人前，戴妍琦一向得体地用老师来称呼经纪人。

肖时钦微笑着和广告导演握过手：“谢谢你的照顾了，广告会有播出的一天的。”他又侧头对戴妍琦道：“今后我是你经纪人。”

戴妍琦垂目，目光淡淡，一直坐上车都没有说什么。

“怎么？舍不得方学才？”

肖时钦一边开车，一边用右眼余光观察戴妍琦，问话中带了点揶揄意思。

“怎么可能嘛。”戴妍琦从走神的状态中抽离，却只反驳了一句就又安静下来。

肖时钦应付惯了艺人的各种情绪，开导的话张口就来，可说了半天，戴妍琦的一句话差点让肖时钦在看见绿灯变黄时把油门当成刹车踩。

“我想退出娱乐圈了。”

戴妍琦如是说。

不至于吧。肖时钦觉得头有点大，幸好这车已经快开到雷霆楼下了，否则指不定出什么交通事故。

肖时钦把车停好后看向戴妍琦，后者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子一副很坦然的模样，水灵灵的大眼睛倒映出肖时钦的眼镜框：“肖老师，我相信您这次回来一定能将雷霆带上一线娱经公司之位。张奇他们有天赋，又有拼劲，一定会跟着您和方老师好好干。”

“张奇那家伙虽然一开始不服，但你回来这两三天之后把他乱麻一般七七八八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立马就服气了。”她继续无视肖时钦逼问的眼神，“果然是超级厉害的经纪人呢。”

肖时钦欲言又止。

“但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娱乐圈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娱乐圈。我更不适合留在雷霆拖后腿。所以……”

戴妍琦把手放在车门上，回头对着肖时钦笑得自然无比：“我要退出娱乐圈。”

小戴女王这番话说下来，硬是没有给肖时钦插话的机会，潇洒利落地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叁

肖时钦被戴妍琦堵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心思缜密，在想清楚怎么解决前鲜少冲动行事。只是不想，他这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戴妍琦已经把自己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打包的打包，等到老板拿着她的辞职信苦着张脸来找肖时钦时，戴妍琦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老板唉声叹气：“我知道戴妍琦是得罪了人……可这年头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她年轻得很，熬过这段前途无量。”

肖时钦只能把那封辞职信接过来：“这道理我们都明白，但小戴她不明白。”

老板见肖时钦打算亲自料理这件事松了半口气，想想自己到底是老板，这般也太没面子了，笑骂：“不明白就说到她明白！作为艺人连这点认知都没有，肖老师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怪我咯？

肖时钦只能点头说是自己调教不周，一定把戴妍琦劝回来。

 

戴妍琦做得绝，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逼着肖时钦只得寻了她家里地址找过去。

这要换做那几个油锅里不知道煎了多少回的老油条，怕是连家都搬了。幸好这是戴妍琦，十八岁的丫头片子，还处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阶段。

戴妍琦一个人住在半旧不新的住宅区里，墙壁的隔音效果不好，肖时钦按响了门铃就听见塑料拖鞋在地板上剔剔挞挞的声音由小变大然后突然消失。

“戴妍琦，你开门，我有事跟你谈。”

那头不应。

肖时钦无奈：“小戴，我都听见你走路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在家，你让我一大男人在外面cos什么雪姨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好谈的，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而且我和公司的合同是按季度签的，不存在违约金的问题。现在我要做什么都和公司没有关系。”

当人觉得自己有理的时候，她会有一整套的完整论调来证明自己，不论是逻辑思维能力还是语言表达能力都瞬间提升到MAX级别。

肖时钦只能先打感情牌：“没有关系？你要退出娱乐圈，也准备好和方学才，和张奇，和我断绝联系了？小戴你做不到的。你就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我……”戴妍琦语塞。她要退出娱乐圈考虑的仅仅是不再做公众人物不再演戏不再接拍广告。但让她和这么些时日认识的人say goodbye她真的做不到。

“小戴你先开门。这么热的天你把我关门外也太狠了。”

在肖时钦忍耐第三个大妈诡异的探寻眼神时，戴妍琦拉开门，低着头把他拉进了屋子。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啊。”大妈一脸了然状。

戴妍琦住的是个两室一厅，原先是自家父母单位分的房子。现在父母年纪大了，住到离市区较远的高档小区养老，这房子也就留给戴妍琦一个人住。

肖时钦一进门就被震惊了。

房子要说脏乱算不上，只是零散在茶几上的几代泡面袋和吃空了的周黑鸭包装盒显示着主人这几天没心情打扫。

可是……这一面墙的书柜上满满的花花绿绿各种漫画还有他见都没有见过各种花花绿绿的刊物是……

肖时钦看了眼戴妍琦放在茶几上似乎刚才还在看的某本“杂志”——封面是厚涂人物，神似蓝雨的黄少天和喻文州。

但是他没记错的话，蓝雨并没有做这种刊物吧。

戴妍琦根本不去理会肖时钦差点打开新大门的心情，从冰箱里拿出跟冰棍递给肖时钦：“有什么要说的，我听着。”

“小戴，我知道你最近接通告有些困难，但我不是回来了吗。”肖时钦花了些功夫把目光从男男拥吻的封面上移开。

戴妍琦很自然地把《蓝雨合志》拿起来放进书柜：“不是那个问题。有通告我也不会留的。”

“为什么？”

“我说了啊，是我自己不适合娱乐圈。”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适合娱乐圈。”肖时钦为戴妍琦的态度皱眉。

“委蛇妥协，扮俏卖笑。肖老师觉得我适合做这种事吗？”

人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更加刻薄，戴妍琦烦躁地耙了耙自己有段日子没有打理的头发，提起娱乐圈的厌恶表情和局外的愤青一个模样。

戴妍琦这话是实话，肖时钦脸色沉了沉。

“早上四五点起来赶通告，涂一推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脸上，头发被定型弄得难受得要死，我明明是去演戏的，重点却在怎么把自己打扮得好看来取悦别人！”

“小戴，你先冷静……”

“明明已经定好的台本，背了很久的词，却因为导演的意思说删就删掉！”

“小戴……”

“总有人点评说现在的演员演技不怎么样，演妓倒是……”

“戴妍琦！”肖时钦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戴妍琦说话。

肖时钦一直以来都是好好先生的姿态，从戴妍琦认识肖时钦开始就没有见过他发火。记得有次喻文州为了黄少天被指责的事情当众给记者脸色被大肆报道时她还试探地问过肖时钦怎么看，肖时钦的评价是喻文州说得很对但方式有些过激。

果然很多事不是切肤之痛，谁都能冷静自若。

戴妍琦被吓了一跳，噤声看着脸色糟糕的肖时钦。

“戴妍琦，娱乐圈是有很多为人诟病的地方，不是娱乐圈的人怎么自命清高怎么贬低它我管不了。但我没有想过你居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肖时钦深呼吸，一推眼睛，维持着不悦的神色看着戴妍琦。

“在这个世界，每个圈子都有它自己的规则，但有一个规则是永远不变的——实力。实力说话，你有实力，你就可以像周泽楷一样面对最难搞的记者也不多说半句话；你有实力，你就可以像叶修一样炒老板鱿鱼自己东山再起；你有实力，你就可以像张新杰一样，逼着最不守时的导演守时。

“外人怎么说是因为他们是外人。他们看不见这个圈子有多少人在奋斗，他们只知道看表面的花边新闻然后冠以自己的价值观。但是你，你这么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难道你觉得苏沐橙是靠……上位的吗？”

“苏姐姐有苏沐秋……有叶修大神……”戴妍琦被肖时钦吓到，但还是忍不住嘟哝着反驳。

“你说苏沐橙有靠山，我告诉你，苏沐橙出道六年一直被叫花瓶！叶修带她去了多少大片的试镜，被那些大牌导演批得一文不值，但她从来没有甘心只能演偶像剧，所以今年她接上了Allen的年度大戏。

“你到底是嫌圈子乌烟瘴气，还是在抱怨每天凌晨起来化妆还有穿不喜欢的衣服？所以现在你们这样的女演员永远只是小演员而已，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明星吗？影后楚云秀，如果你是以圈内人的身份去她家见她，她就算是已经卸了妆都会重新画上，如果她一时来不及穿高跟鞋，她会踮着脚再来开门，哪怕她只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今天不舒服不出门。’这不是因为她虚伪，不是因为她素颜不能见人，而是因为她是明星，这是她的形象。她打扮是因为她要尊重自己的形象！”

戴妍琦目瞪口呆，她很崇拜楚云秀，崇拜她一个人撑起烟雨的事迹，崇拜她女强人的气场，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气质是怎么来的。

“因为你年龄小，圈子里很多人都宠着你，所以这次你得罪了人被软封杀公司里也没有人怪你。但是，你现在撂担子不干了，真是大牌作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人得罪了你呢。”

肖时钦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涨红了脸仍然想反驳的戴妍琦放缓了声音：“你真的以为你现在是‘退出娱乐圈’么……其实你压根就没有进去过。你只是站在这个圈的外面，看了眼高高的墙，就想当逃兵而已。”

“我……”戴妍琦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时局做了最好的选择，现在她动摇了。肖时钦很少以前辈自居，以至于很多时候他们都没大没小地乱开玩笑，但现在肖时钦这番话说下来，戴妍琦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幼稚。

可是……

可是她还是很伤心啊……

伤心自己拍的戏只有那么一点收视率，伤心自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封杀，伤心自己付出心血的作品永远不能播出……

戴妍琦鼻子一酸，眼眶马上就红了。这么些天她在家看同人本啃鸭脖吃泡面，想起娱乐圈的事情也只是用愤怒去掩盖自己的伤心，她竭力克制自己想自己有多委屈，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娱乐圈的错，不是自己的错，因此这么多天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但肖时钦现在却说这一切有她的过错，而且还说得很有道理。

戴妍琦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经纪人把艺人骂哭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可见到女孩子的泪水肖时钦依旧手足无措，他蹲在戴妍琦面前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小戴……诶……那个，我不是……”

“……”戴妍琦觉得现在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什么也思考不了，索性就不想了。她强势地拉开肖时钦给自己擦眼泪的手，扑进肖时钦怀里，在他昂贵的衬衣上蹭眼泪。

 

肆

好男人天生就害怕女孩子的眼泪，而像肖时钦这种大概就是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是淹死在女人的泪水湖里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离开戴妍琦的住处，如何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公寓，如何处理掉已经变成腌菜一样的衬衣，以及如何入睡。

第二天，当方学才看见顶着熊猫眼，连胡渣都冒出星星点点的肖时钦出现在雷霆时，诧异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肖老师，您这是？”

肖时钦现在耳边依然是戴妍琦震耳欲聋的号哭和细细碎碎的抽噎随机播出，恍恍惚惚地把眼镜取下来，拇指和食指抵着鼻梁按了按，“早……”

“早呀！肖老师！”

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如同霸图的宗旨那样一如既往。

戴妍琦头发做了梨花头造型，之前毛毛糙糙的发梢全部俏皮地向内卷曲。天生长而翘的睫毛配上一直以来找她代言的睫毛膏，每眨一下眼睛都是“忽闪”这个词的最好解释，涂了糖果色唇彩的嘴唇开阖着吐出一串悦耳的笑声。

“怎么了嘛？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戴妍琦一蹦一跳地凑到肖时钦身边，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肖老师可要把我带进‘圈’里啊！这副模样别人会把我们俩一起轰出来的吧。”

张奇也凑过来：“小戴你真没大没小，别以为叫声‘肖老师’就表示尊敬了啊！”

“嘿嘿，小戴就交给你啦！”方学才见肖时钦本来黯淡无神的面部表情突然变成惊讶，然后经过重启后回复正常状态，明白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嗯嗯！加油加油……”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会儿嗯？”肖时钦把赖在他办公室的人赶到门外，整理仪容时拉扯出他一贯温和待人的嘴角弧度。

人们常说从头再来。每一个人都有说从头再来的权利，像是退圈复出的叶修，回到雷霆的肖时钦，重整旧山河的嘉世。但肖时钦并没有对戴妍琦说这个词，因为她和他们这些浸淫多年还想搏一搏的人本来就不一样，她不存在余力或者说余地，戴妍琦面前的道路，应该是崭新而开阔的。

对戴妍琦应该说：

让我们，整装待发。

    尽管现实并不会因为你兴致勃勃地准备再次上路就改变原本的情状。

“对不起，这个角色我们已经有人选了。”

“对不起，我觉得戴妍琦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对不起……我们……刚把女角的戏份删掉……”

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从强硬的、傲慢的、心虚的、尴尬的各类导演制片人嘴巴里吐出，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冷酷的闭门羹。

肖时钦多年养成的职业素养让他能够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将手臂绕过戴妍琦的后颈，不疏远又不亲密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每个人周旋。

要说四大经纪人究竟哪里出众，最新一批新晋的艺人并没有很深的认知，戴妍琦他们也只是从八卦杂志评论家或盲目吹捧或故作客观的嘴里粗略了解分毫，最多最多只知道他们面子极大，工作精准效率高而极少失误。

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政策放松、观念改变，大量的人才涌入娱乐圈——金子多，璞玉更多，像叽叽喳喳一说话就让人感觉闷热的黄少天，本已经属于小众的硬汉派韩文清，歌剧男役楚云秀等人层出不穷。于是优秀的经纪人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用当时已经算是老鸟的李艺博的话说：“也许今后还会有很多的经纪人，他们会拥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最适合的职业性格。但‘黄金一代’的打磨给了这一批经纪人最敏锐的嗅觉、强韧的适应力与最鲜明的个性，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难有人超越。”这就是经验。

戴妍琦是很尊敬肖时钦的，因为他的头衔，他的性格，还因为她和他都是雷霆人。可真正由他带着面试，她才有了切身的体会。明明是处于这样的劣势了，进出了三四个导演的试镜棚，喝了一杯又一杯苦涩的咖啡，肖时钦和人寒暄之时依旧像是面对今天见到的第一个人，态度不卑微也不倨傲。就像一杯温水，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人不会觉得他廉价，也不会觉刺激，放在那里却有足够的存在感。这就是肖时钦的特点，你可以暂时无视他，但迟早有一天你需要他——君子的强势。

戴妍琦坐在车子里补妆，嘴角俏皮的弧度被一遍遍加深。

“还有两个导演。”肖时钦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一边观察戴妍琦，“累了么？”因为雷霆尴尬的缺钱处境，他习惯了这种尴尬的撒网式找通告。不过戴妍琦一开始出道就被人看好，怕是没落魄过到这般地步。

戴妍琦笑着摇头：“肖老师当我做决定只是说说而已么。我做了决定就一定会坚持。犹豫不决会对不起昨天的自己。”

无限的可能。

最佳新人奖得主孙翔曾被冠以这样的评价，现在，肖时钦直觉戴妍琦并不输他。

那么——

“戴妍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啊？我知道下午要去见两个导演啊。”戴妍琦眨眨眼。

“不是，不用去见他们了。”肖时钦把手机收件箱关闭，长长呼出口气——幸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明白戴妍琦的价值。

 

咖啡厅的角落坐着个低头看iPad的女人，因为光线问题照得她精致的脸部轮廓明明暗暗，一头浅栗色半长卷发搭在肩背，中分的发型衬托出挺立的鼻梁。她手指勾起杯柄，抿一口咖啡。

楚云秀。

曾是某歌剧女团当家男役，退役后演过电影和话剧，几乎部部卖座，现任烟雨经纪公司的当家兼经纪人。

如果说这年头各种女神泛滥，那么楚云秀一直都是独树一帜被冠以“女王”之名。虽然她作为老板被行内公认经营方面有点“软”，但也只是基于她性别的过分苛责。

“肖时钦你居然比我后到，真是失礼啊。”楚云秀放下咖啡杯，指甲上昂贵的水钻晃了肖时钦的眼睛。

“还有五分钟，我并没有迟到吧。”

楚云秀把Ipad收起来，一副女士为尊的表情望着肖时钦：“可是你让美女等你了。”

“你和张新杰见面也会提前到然后让他赔罪吗？”肖时钦此话一出立马就被楚云秀横了一眼，只能抬手赔笑，“抱歉抱歉，我错了。”

也是多年的老友，肖时钦和楚云秀调侃了几句，便拉了戴妍琦到身前：“云秀大神，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新人。”

“楚老师您好，我是雷霆公司的戴妍琦。”

“小戴是吧，我们见过的。”楚云秀示意他们坐下，一手支着下颚，目光落在戴妍琦的身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彻底无视掉一旁的肖时钦。后者倒是无所谓，老老实实喝着咖啡旁听。

戴妍琦惊异道：“楚老师还记得我！嗯嗯！我们见过的，文工团演出，您是嘉宾。”

“嗯，我很喜欢当时你的舞蹈。”

 

“是戴妍琦吗？我叫楚云秀。”

楚云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在十人的群舞中看到了戴妍琦。或许是因为大家虽然做着一样的动作，但戴妍琦就是比旁人更多一分灵性，清一色的公式化微笑中，她就是能比别人笑得多半分调皮。

文工团演出结束后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戴妍琦刚换了便装打算去市区逛街，就见一身利落白衬衣的楚云秀在门口等她。

“云秀大神？！”

军队纪律严明，演出结束后还训话不能单独离开。想着嘉宾们早就走了，戴妍琦还为无法向偶像要签名而郁郁寡欢，现在见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好不容易才忍下了扑上去的冲动。

“大神大神，你喜欢演男人还是演女人啊。”

“不同角色不一样，主要是看人物的性格，不是性别。”

“大神大神，你是更喜欢演歌剧还是更喜欢现在演电影呀？”

“都喜欢。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

“大神大神，听说你的新戏是和韩文清合作，你会不会怕他呀？”

“怎么可能，不过我更害怕张新杰倒是真的。”

“我觉得张新杰和韩文清两个人……”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偏了，直到两人说到“我一直想要个蓝雨中心的漫本一直没抢到。”“诶我正好有！大神我送给你！”这里，戴妍琦才意识到原来大神和自己是同好。

最后，楚云秀笑着给戴妍琦新买的明信片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加一个唇印：“小姑娘好好干，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姐罩着你。”

 

“很多优秀的演员都是话剧出身，这个最能锻炼人的演技了。要不要来试试，姐罩着你呀。”

楚云秀一锤定音。

虽然都属于演艺事业，但话剧因为其出了太多的艺术家而自成一圈，凭着楚云秀这么多年的道行，她说要罩个人，自然这事就这么谈妥了。

“谢谢你了。”肖时钦这才真真放下心。

“我才谢谢你哟。这丫头什么能力你看不出来，还把她带到不入流的破导演那儿试镜，这么贱卖她不如让给我们烟雨好了。”楚云秀提到这事就来气，要不是她忙里偷闲留意到戴妍琦最近都没什么通告，发个短信问问肖时钦，她恐怕一直不会有机会给戴妍琦提供这个机会。

“呵……”肖时钦被这样说了倒不恼，反而笑开。

楚云秀一愣，恍然：“啧……你和他们心一样脏啊。”

有些人目不识珠目光短浅，过后只怕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伍

你相信，原罪是从上辈子延续的，性格是在娘胎里形成的吗？

憎恨着与自己生在一颗卵子里的姐妹，抢夺一切能抢夺的养分，在适当的时机做出对方脐带绕颈的假象。

只是！

明明她已经没有诞生心脏的能力了！为什么她还存在！

“共心脏连体婴。”医生怜悯地看着新生儿，“只能保一个。”

保我啊！肯定是我啊！我这么健康，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啊！

“我们决定……”

……

“……我找了这么久。”一只惨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搭在肖时钦的肩膀上。肖时钦抖了一下，眼珠向右下角转去，入目所见是青筋分明的纤纤玉手。

“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该认识我的……”

压低的女声耳边响起，肖时钦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若有若无嘴唇与脸颊的触碰。

“我是你的心脏啊……咳咳，咳……”

声音实在压得太低，超过了戴妍琦能发声的音域，只能破功。戴妍琦两手撑在肖时钦肩膀上咳得撕心裂肺。

这个剧本是楚云秀执笔，话剧圈以严厉和刻薄出名的吴羽策导演，男主角是吴羽策的御用演员李轩，女主角便是由天后楚云秀背书的戴妍琦。

戴妍琦非常喜欢这个剧本，一人分饰性格迥异的双胞胎两角是挑战的同时也充满了趣味。

第一天的排练多是表人格日常校园生活，这种设定戴妍琦几乎是信手拈来，趁着吴羽策训其他演员的功夫，找到前来探班的肖时钦胡闹。

“我都迫不及待拍下一幕了！”试过里人格装束的戴妍琦用布满“尸斑”的手捧着惨白的脸颊看着肖时钦。因为两腮阴影的层层叠加显得整个人消瘦至极，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显诡异。

“好好背台本。”肖时钦拿她没办法，只能尽职尽责地督促。

“我戴妍琦背台本从来不是难题！”

是的，戴妍琦从出道以来，别人需要背一两个小时的台词，她一般半个小时就搞定。但背台词从来都不是演戏的全部，等肖时钦第二天来探班时，整个剧场的气氛都变了。

“戴妍琦！你演戏是不是只会瞪眼睛？”吴羽策站在台下，眉毛扬起一副火大的模样。以李轩为首的其他演员默默站在一边当背景。

戴妍琦站在舞台中央，死死抿着嘴唇手足无措。

坐在一边的楚云秀见肖时钦来了，站起来比了个“站那儿”的手势，走向肖时钦。

“小戴演砸了？”

“呵，毕竟第一次演话剧，不稀奇。”楚云秀理所当然，“阿策总是太心急，以为人人都是他家李轩么。”

“话不是这样说……”肖时钦远远地看着才演了几个动作就又被叫停的戴妍琦，“年轻人，骂骂也好。”

“得，你就现在跟我说。回去指不定怎么安慰那小妮子呢。”

肖时钦只能笑着打哈哈：“……”

事实证明，确实是楚云秀想多了。戴妍琦回公司后绝口不提被骂一事，而是划着iPad把剧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张奇！我做几个表情你猜一下！”

白日里有人时，戴妍琦便拉着人练习，等人都去忙了，她便一个人对着镜子练：

“明明我才是那个健康的婴儿，我拥有真正的心脏，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一模一样的脸在镜子里映出，零零碎碎的刘海搭在眼皮上，半眯的眼眸里怨怼中带着凶狠，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般的咬牙切齿。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雷霆的洗手间传出，划破漆黑的夜空。

“怎么回事！”本来准备收拾好东西就送戴妍琦回家的肖时钦听到惨叫慌慌张张地从办公室冲出来，就见戴妍琦缩在洗手台前的地板上，浑身发抖。

小女生嘛，总是感情分丰富的。因而肖时钦见过很多模样的戴妍琦，嚣张大笑的，顽皮古怪的，故作冷静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戴妍琦，恐惧由心而生出，又怕到骨子里。

“小戴？怎么了？”肖时钦走过去拍了拍戴妍琦的背，戴妍琦就像受惊的动物一般又往旁边缩了缩。

“小戴？你先站起来，地上脏。”肖时钦只得抓了戴妍琦的上臂，适度把人拽起来。哪知道对方刚一抬头，望见镜子就又惊吓到腿软，扑到他怀里瑟瑟发抖，声音弱弱：“她……她来找我……”

“什么？”肖时钦只觉胸口的衬衣布料被人死死抓住，快要透不过气来。

“你……你看……镜子。”

镜子？

肖时钦和戴妍琦一起向雷霆公司这个有七八年历史的镜子看过去。

男人怀里的女孩子脸上表情疯狂切换，一会儿是惊慌失措一会儿是愤怒狂暴，中间还参杂了恐吓般阴毒的假笑。

这是……中邪了吧？

肖时钦都不禁感觉背后一阵阴寒，他在把戴妍琦推远或者抱紧之间选择了后者。

怀中的女孩子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向他，而是把脸紧紧埋在男人的怀中，抖得更加厉害。

“小戴，我们先出去。”肖时钦忍无可忍，略一弯腰，手臂托在戴妍琦的脖颈与膝盖下方，把她抱起来走出洗手间，小心放在沙发上。

肖时钦要离开的时候被戴妍琦搂住脖子一个趔趄压在后者身上。

“……”

戴妍琦突然就像是被定了身一样，没有其他动作，也不抖了。

糟糕了。

她的脸贴着肖时钦的胸口，温度升高到快要炸掉。戴妍琦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女汉子，她之所以和不管什么性别的人都打得火热，是因为，她从没把自己当成女的，也没把对方当成男的——所谓的性别观念淡漠。

可现在她终于发现，原来男人和女人是有区别的。

肖时钦的衬衣上带着淡淡的草系味道，这是苏沐橙楚云秀身上从来没有的，就算是不用任何香水的女孩子身上也总是带着甜香，而非肖时钦这种，闻过之后若不立刻逃离，就会沉溺下去的味道。

还有，此时戴妍琦的鼻尖正对着肖时钦宽阔结实的胸膛，对方胸部的起伏她感知的一清二楚。戴妍琦避无可避地发现自己C cup的胸部如此有存在感，因为它正被压在肖时钦与自己之间，证明着自己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

“小戴？”好在肖时钦一心只在戴妍琦的精神状态上，并没有考虑太多。听说过有的演员因为演戏而消沉、疯掉、抑郁甚至自杀，他不希望戴妍琦是其中之一。

谢天谢地，戴妍琦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一脸关心神色的肖时钦，身体又开始抖——因为大笑无法遏制的浑身颤抖。

肖时钦扶了扶划到鼻梁上的眼镜。

“吴老师告诉我，先要对着镜子练，如果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就算是成功一半了。”戴妍琦整理着被自己夸张演技弄乱的头发。

“另一半呢？”

“另一半就是……”戴妍琦眼睛望了望天花板，学着吴羽策讲话，“你只要把四大心脏之一的小事情也骗到，就算完全成功了。”

肖时钦气结，只得心里安慰自己关心则乱，捏了捏戴妍琦的脸颊，“送你回家！”

“诶！别啊，肖老师觉得我演得怎么样嘛！”戴妍琦很快把尴尬抛诸脑后，扯着肖时钦的衣袖卖萌。

“进步很大。”肖时钦拉来板凳坐在戴妍琦旁边。他并不会敷衍自己的艺人。戴妍琦这段时间的进步几乎是这几年的总和。以前因为戴妍琦有双宝石般的眼睛，所以不管演什么样的水灵角色都是本色出演，因而也养成了不论喜怒哀乐只靠瞪眼睛的坏习惯。可被吴羽策调教之后，便是此时的卖萌，也学会了眼波流转，半眨撒娇。

戴妍琦呵呵笑：“是吧，我也觉得。原来，我之前收视率低真的不是没道理的。”

她不知道能把肖时钦吓到是不是真的是百分百的成功，但她从这次的进步中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和大牌明星之间的差距。

那个叫吴羽策的导演，在训完她之后，亲自向她演示了什么是真正的疯狂的双胞胎。

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存在“这个角色很适合你”这种说法，优秀的人可以演任何角色，不管是高贵冷艳的还是肮脏丑陋的，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意气少年，甚至性别也可以跨越，像是楚云秀、抑或吴羽策。

她戴妍琦要努力的地方太多太多。

 

陆

《女星戴妍琦与其经纪人高调调情》。

肖时钦拿到报纸，看着娱乐版头条半晌无语。他知道狗仔队一向喜欢扯八卦，所以处处注意和一切无关女性生物接触。现在要把戴妍琦和自己之间的互动和调情相提并论，还真是违和感爆棚。

但那张高清的戴妍琦亲昵地把手臂搭在他肩上的照片，如果要他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也觉得太暧昧了。

“肖老大略屌啊。”方学才前来凑热闹。对于雷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戴妍琦的话剧首映在即，来点新闻把这个快要脱出观众视线的女孩子重新捧到人前没什么不好。

“她还小……”肖时钦抱着脑袋嘟哝，被方学才一口未下咽的茶喷了个一头一脸。

“你怎么回事……”肖时钦镜片上一片模糊，抱怨了一句把眼镜摘下来擦拭。

“就她还小呐！？她马上就19了！连早恋都过了的年龄，你和她在一起不算猥亵幼女！”方学才随口跑着火车。

肖时钦听人这么说，也是乐了，很快接了下句反驳：“可是连结婚的年龄都不到呢。”

“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学才第一次比肖时钦还快地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感情这个人，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重点！

难道说……

方学才头次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就当方学才刚下决定准备做一个不露声色的好助攻时，他听见肖时钦大人这么说：“等小戴那丫头红起来，还是由你去做她的经纪人。”

你这是在逗我！？

方学才这次努力把那口茶咽下，虽然此时他觉得即便是再被浇一脸也是肖时钦活该自找。

“给我个理由。”方学才正色，“别给我扯什么公司其他艺人需要你这种话，你当你哄轩哥呢。”

李轩曾出演过大鬼小鬼不计其数，后来圈子里开玩笑把李轩和“鬼”当同义词使用。

“……不是。”

“那是什么？”

肖时钦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冥冥之中感觉已经有很多事情超乎自己的预期了。

钟表上的时间已经超过去剧院给小戴探班的那个点，今天还是不去了。最近被小戴以磨练演技为由装疯弄鬼吓得不轻，肖时钦安排了司机去接小戴，一心只想回家睡个好觉。

只是偏有人不会放过他。

 

戴妍琦本就是舞台表演出身，基本功很扎实，动作表现力没有问题。现在摆在吴羽策和楚云秀面前的难题是，恐惧与憎恶虽然难以表现，但观众多也没有什么切身体会，因而舞台表演时按照某位大神规定的套路演出，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些可怕的。但爱情告白则不同，如果不能演出真心真意，舞台上只会显得滑稽可笑。

戴妍琦才19岁，又是军队文工团长大的孩子，平时有些少女心之类的都献给了伟大的男男事业，让她表现什么是战战兢兢隐瞒着很多秘密地告白，真的是难为了她。

演对手戏的李轩看着小妹妹似的戴妍琦倒是不觉有任何不妥，可戴妍琦每次开口就笑场搞得他都想问问吴羽策自己到底是哪里长得对不起观众被个小女孩告白还要被嘲笑。

“轩哥……我……哈哈……我……哈哈哈哈——话说轩哥……我跟你告白……导演会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吃醋啊……”

吴羽策对天发誓他完全不想为这件事生气。

“轩哥……哈哈哈哈哈……我喜欢……喜欢你……哈哈……哎哟我不行了好害羞啊。”

戴妍琦简直像疯了一样完全停不下来。整个剧组的人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昏天黑地。吴羽策一拍楚云秀的肩膀，把手里的扩音器扔下：“我只会调教演戏不好的人，不会调教中邪的人。你看着办。”

楚云秀也是醉，眼神一瞥今早找小助理借过来瞟一眼的娱乐报纸，似乎有些明白戴妍琦今天抽风的原因了。

她蹬着那双14cm的女王鞋，噔噔噔走上舞台，把笑得不能自已的戴妍琦拽到角落，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打电话给他。”

“哈？”

“打电话给小事情。”

“干嘛？”戴妍琦歪着脑袋，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肖时钦的电话号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纯良地望着楚云秀。

“打电话给肖时钦，说你喜欢他。不是大冒险那种说完就挂断的。你要一直说到他相信你是真的喜欢他为止。”楚云秀下狠药。

“这样不好吧……我不是真的喜欢……他。”戴妍琦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叫。

“你试过一遍就知道什么是怀着秘密告白的忐忑纠结和悲伤感了。也是为了你演戏，小事情那家伙不会生你气的。”说完楚云秀就按通了肖时钦的号码。

戴妍琦手足无措得直到听到手机那头温和的男声传出，都没能把电话挂断。

“喂？”

“我……是戴妍琦。”

“怎么了？这是楚云秀的手机吧。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听起来很没精神。”肖时钦那边刚到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换上，再把脱下来的皮鞋放进鞋柜。

“那个……肖老师……”

“嗯，你说。”肖时钦坐在沙发上，准备处理戴妍琦的一切难题。

楚云秀对戴妍琦扬了扬手里的烟盒，示意自己先去吸烟区。丢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戴妍琦只能拼命拽着衣服上的装饰品：“肖老师……”

“……”肖时钦静静地听。

“肖……”

“怎么了？”

戴妍琦心里默念着我是未来天后我怕谁，深呼口气眼睛一闭牙齿一咬，齿缝间挤出七个字：“肖时钦，我喜欢你。”

肖时钦在那头手一滑，手机还差1cm就成功逃离手掌的桎梏。

“小戴……你就算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迫不得已跟我告白，你也没必要咬牙切齿吧，我那么招人恨？”

“不是！”说了第一句，后面倒是容易多了。楚云秀嘱咐的“一定要让他相信”成了戴妍琦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那是？”

“肖时钦，我真的喜欢你，不是玩游戏，是真的喜欢你。”

“好好好，你真的喜欢我，那总得给我个理由？”肖时钦还记得打电话的这个手机是楚云秀的，为了避免最后发现被耍，他保持着高度警惕。

戴妍琦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来，“从我刚进雷霆的时候就好喜欢你，你跟我想象的经纪人完全不一样，和团里的老师也不一样，不论我开什么玩笑你都不生气——嗯……其实我本来是不喜欢好好先生这种个性的。”

肖时钦苦笑。

“但是你又很厉害，安排工作啊，接通告什么的都雷厉风行。一切在你那里都井井有条，跟着你我特别安心。”

“你当我是哥哥，很正常。”

戴妍琦听着电话那头理智的男声突然就火大了起来：“不是的！我不是当你是哥哥！方学才他们是哥哥，但你不是。情情爱爱的事情我还是懂的！我就是喜欢你，想让你和我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手机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地只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肖时钦在想什么不清楚，但戴妍琦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在骗肖时钦相信自己喜欢他的，这种事情做起来实在是不厚道，而且效果还是双向的。

戴妍琦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她明白自己正在“欺骗”肖时钦，但有些话她依旧想要说完：“肖时钦……我喜欢你，我没办法给你罗列一二三四为什么我喜欢你，但我真的喜欢你。”

然后，戴妍琦听见肖时钦如是说：“小戴，无论是哪个娱乐公司都有一条基本的纪律，新人不许谈恋爱。”

完了。

肖时钦当真了。

 

柒

换掉戴妍琦的经纪人，避开一切可能与她有的交际，更不要提探班这种事。

雷厉风行到就连楚云秀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肖时钦，就更不要提还是懵懂新人的小戴了。公司的这一切安排下来把戴妍琦砸得个措手不及，毫无说不的权利。

“男人啊……”楚云秀手做指梳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无视掉吴羽策非常不认可的目光发出一声感叹。

“戴妍琦现在的状态演这个角色是没什么问题，但你这样坑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

“坑？”楚云秀莞尔，“她没有那么容易被坑。”

戴妍琦不是一个会轻易接受任何人安排的人。她之所以毫无反击之力是因为她自己都没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选择一：向肖时钦坦白自己是在演戏。”

“选择二：接受安排，努力工作。”

“选择三：向肖时钦告白。”

戴妍琦一手托腮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在纸上罗列选项。然后顿了顿笔，继续写。

“结局一：继续艺人与经纪人关系，通往大牌之路。”

“结局二：平淡无奇的生活。”

“结局三：放弃演艺事业，做肖时钦的女朋友。”

这是戴妍琦的小习惯，逻辑粗暴清晰的列举生活中的十字路口，单一化思维做出某些决定。只是生活不是小说，不是ACG游戏，不是你做了某个选择就能够水到渠成得到某个结局，特别是在戴妍琦把这三个结局瞪穿也找不出自己相对喜欢的选项的情况下。

“肖时钦到底有什么好啊……”戴妍琦抱着抱枕努力思考。

 

“戴妍琦是吧？我是肖时钦，代表雷霆来与你谈签约的事情。”白衬衫带着板材眼镜，看上去温和地就像是校园里的学长。当时的戴妍琦对娱乐圈充满的憧憬却也惶恐不安：“肖老师您好……我，那个，加入雷霆是只用演戏吗？”

“嗯？可能还有广告合约之类的。”肖时钦两手很自然地平放在桌上，戴妍琦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不是，我是说……不……不用，那……”

“潜规则么？”肖时钦心如明镜，这年头各大媒体把娱乐圈渲染得就像是个大染缸，虽然说本身也差不离可是负能量多得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嗯。”戴妍琦把头埋得很低。

“不用。”戴妍琦听见肖时钦说。

到如今戴妍琦已经不记得肖时钦给了当时的她一个什么样的承诺，只记得向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微凉，不够热情却足以把她牢牢抓住带她往前。

一个优秀的牌手会爱惜他抽到的每一副牌，从不屑于去做折了某张牌藏手心或夹带出牌的事情。也有人说只有真心尊重和爱护自己手牌的人，才会长久在牌局上交上好运。

“什么？你要去嘉世？”戴妍琦噼里啪啦地踩进肖时钦的办公室，尽力在看见肖时钦的时候收敛了错愕的表情。

“嗯……抱歉。”肖时钦拍了拍戴妍琦的肩膀，与她错身而过。

戴妍琦明白雷霆艺人的状况只够接一些小打小闹的片约，内心再是不舍也没立场干涉肖时钦的选择。她不是不想质问肖时钦你走了我怎么办，只是她能做的就是做出点成绩让雷霆有资本请肖时钦回来。

戴妍琦记得肖时钦拍自己肩膀的力度，那是第一次她对自己有了大人的认知，似乎自己也可以背负点什么。

虽然很多时候风风火火地做事就会搞砸。

戴妍琦看着新剧的收视率欲哭无泪。她没有想过会这么得糟糕，她拼命地去演了，中间有些打斗的场面亲力亲为演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励志，却被尖刻地评价花拳绣腿。她很想骂“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在房间里来了个前空翻结果还扭到了手。

医院的医生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腕当成一条毛巾，惨叫声回荡诊室的时候戴妍琦接到了肖时钦的电话。

“你的新剧，我看了。”电话那头的男声温温和和，没有责怪或者嘲笑的意思。背景音是连声线都透露着嚣张二字的孙翔在叫：“小事情，粉丝送我的东西放哪了？”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戴妍琦想哭。

“新人总会有低潮期。没关系的，加油。”半晌戴妍琦又听见了肖时钦的声音，“千万别哭。”

立场不对的时候，加油总是显得很无力。但足够戴妍琦止住泪水，再往前拼两步。

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总是外人难以想象的。邱非暴打嘉世某员工的新闻见报后圈里其实并没有太多评头论足，谁都知道是为了什么，虽然无法赞一句打得好，但不乱嚼舌根还是可以做到。

就像戴妍琦在听到张奇背地里说“肖时钦和雷霆还真是什么锅什么盖”的时候也是火冒三丈。好在她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至少肖时钦能立刻向张奇证明她并没有说什么大话。

天知道她心急火燎地赶着方学才到机场接肖时钦的时候是多么担心人反悔不回雷霆了，所以被肖时钦叫醒看见人那副戴着眼镜的干净面庞时，心都要飞出来了。

 

“肖时钦到底有什么好啊……”戴妍琦抱着抱枕在床上翻了个身，“总之……没有哪里不好呀……”

 

话剧的首映非常成功，全程无尿点。只是演完了一场戴妍琦就接到了很多通告的邀约。

“不接。”

“这个？”

“不接。”

“那这个？”

“不。”

方学才筛选着各大导演留下的联系方式，每指一个肖时钦就否定一个，来来回回七八次方学才有点崩溃，“我觉得挺好的啊！干嘛不接！”

“不是精神分裂，就是撞鬼女学生。你觉得该接？”

肖时钦理直气壮，方学才只能埋下头继续筛，还不忘嘟哝：“公私分明公私分明，肖时钦你这么关心小丫头干嘛不自己来……像个监工似的。”

“就是。”

“哎哟……是哪个神仙这么不畏强权站在哥这一边……”方学才感激涕零，抬头只见戴妍琦站在面前。

这是从那通告白电话以来，肖时钦第一次见到戴妍琦。

戴妍琦踹掉有些磨脚的高跟鞋，压着方学才的肩膀站上肖时钦面前的木质椅子。一减一加反而比肖时钦还要高半个脑袋。

小戴女王居高临下：

“肖时钦，新人是不可以谈恋爱，我不和你谈恋爱不和你约会，不要你继续当我的经纪人，但是我要你挂名做我的男朋友。除了我之外不许有别的女朋友——嗯……轮回的孙翔也不可以。”

戴妍琦说完还是有点怂，抓得方学才肩膀生疼。

肖时钦低下头，从一摞合同中挑出一份，仰脸递给戴妍琦：

“新嘉世破釜沉舟投资新剧《全职高手》，我明天带你去试镜。”

 

-END-